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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德典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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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德典範

次日,周沁依然堅持要回北京,宋舟沒再挽留,上午陪她去派出所簽了調解書。

或許是生病的原因,再面對老妖和於昊她沒有出現宋舟擔憂的情緒過激,取而代之的是透著怪異的平靜,全程神情漠然地簽字、接受道歉和賠償。

唯獨在臨走前王定來關心她的時候沖他發了句脾氣,“好狗不擋道。”

宋舟莫名被她這句孩子氣的話逗笑了。王定一根胳膊吊著,一只手撓著自己的後腦,訕訕讓到一旁。

吃完中飯,宋舟讓司機開車去機場,陪周沁辦完臨時身份證明,看著她們值機過了安檢才放心離開。

回到酒店,陳孚對著電腦在忙,宋舟走到沙發上坐下。

“怎麽樣?”陳孚從電腦屏幕擡起頭來,詢問道。

“還好。”宋舟擰開一瓶水,喝了兩口,想了想,轉頭看向陳孚,“我有點擔心小沁的狀態,她太平靜了,不像她的性格。”

陳孚垂眸片刻,似是看了眼電腦,“我給周良說了,他會去機場接她們,不會有事。”

“嗯。”宋舟擰緊瓶蓋點頭。

房間裏陷入安靜,宋舟拿出手機,想著今天可以安心陪陳孚出去逛逛。

“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?”陳孚盯著電腦,手上劈裏啪啦敲了一會,抽空擡頭看她一眼,問道。

“問什麽?”宋舟一時不解,擡眼看他。

聞言,陳孚停下手上的動作,擡眸定定看著她,半晌,合上電腦,嘆一句:“算了。”

宋舟挖空腦子想了想,還是沒想到有什麽要問他的,見他神情,有點怕自己說錯話惹他不高興,便附和著點點頭,繼續看手機。

陳孚莫名有點郁悶,屈起手指敲敲桌面,把宋舟的註意力吸引過來,而後側頭半瞇著眼睛琢磨良久,極有研究地問:“我是不是太讓你放心了點?”

“?”

這是什麽話。

宋舟隱隱察覺到空氣中有危險因子的味道,她不知要怎麽接話,一雙眼睛左看右看,想來想去覺得應該肯定表揚鼓勵,於是順著他的話道:“這說明你很守男德啊,男德典範。”

“?”

陳孚的眉頭打了個結。

宋舟想起陳孚前天晚上的暴躁,心裏略慌,嘴上的話越發止不住。

“我一直都知道你的人品是絕對值得信賴的。”

“沾花惹草朝三暮四這種事情,你肯定是不屑做的。”

“至於什麽承包一片池塘養魚,中央空調溫暖你我她,你應該也沒時間做。”

“所以,我對你很放心,百分百放心。”

宋舟只差拍著胸脯表誠懇了。

“……”陳孚氣笑了,“你懂得還挺多?”

宋舟垂下眼,猶豫片刻,睜大眼睛看著他:“你也可以對我放心的。”

陳孚哼地一聲,“你要是能讓我放心那才是見了鬼了。”

宋舟不服:“我哪裏讓你不放心了?”

陳孚身體往後一靠,饒有興趣地看著她,手指在桌面上一點一點,漫不經心道:“你把安新彥微信刪了我就放心了。”

“?”

宋舟拒絕得很幹脆,“那不行。”

陳孚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。

“……他是我老板,我刪了他工作不要了?”

陳孚微微側頭,眉眼一挑,似有不爽。

宋舟想起這幾天一直掛在她心裏的事,起身走過去,陳孚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抱在自己腿上坐著,仰頭親了親她的唇。

“陳孚。”宋舟捧住他的臉,目光對上他晶亮的眼眸,極認真道:“再給我一點時間,可以嗎?”

陳孚與她對視片刻,沒說話,收回目光繼續親她唇角。

“接下來幾個月是最忙的時候,我的行程差不多定滿了,要是臨時退出,彥哥那邊不好找人接替……八月往後的團我都不接了,最遲九月我就可以去北京。”

陳孚不言,繼續親她的下巴。

“……彥哥這幾年對我很關照,我不想臨走了還給他添麻煩。”

陳孚停下來,扶著她的腰,認真問她:“你真的想好了去北京嗎?”

宋舟詫異他的問題,“你不想我去?”

陳孚眸中閃過一絲不悅,嚴肅道:“我不想聽到你第三次跟我說,再給你一點時間。”

“不會,我想好了。”宋舟捧住他的臉吻下去。

陳孚接住她的吻。

去北京這件事宋舟思考了快兩個月。

成年人的頭腦讓她反覆分析過所有可預見的利弊,但真正讓她下定決心的卻無關利弊。

某一天深夜在伊犁河谷的南山草原,早春的花香和青草香彌漫鼻間,皓月當空,光輝靜靜撒滿深谷,因為沒有信號,她只能翻開手機相冊聊以慰藉。

那個特別命名為“the one”的相冊,短短幾個月時間便有了近五百張照片和上百個視頻,每一張照片每一段視頻都有陳孚。

她從頭翻到尾,從尾又翻到頭。

嘴角的弧度始終不曾落下——她可真是個拍照狂魔,陳孚居然能讓她拍這麽多照片。

翻第三遍的時候,她突然發現了一個奇異之處。

她迅速翻遍兩個人的合照,這一次目光全都落在她自己——一個笑得滿口白牙都露出來的女人身上。

幾乎每一張照片,她都笑得極其燦爛,是那種讓人一見就會跟著綻放真心笑容的笑顏。

陽光照下來,她臉上的笑容似乎比陽光更亮麗,眼睛裏流露出來的開心像草原上初解凍的河流,奔騰跳躍,嘩啦作響,一直從照片裏流動到看照片的人心裏。

她切進以前的相冊,翻很久才會有一張她自己的照片,大多都是紀念合照,大多也都笑得開心,但遠不如跟陳孚在一起時的開心。

她忽然想到,她已經很久沒有獨自躲在房裏喝過酒。

她原本以為自己對陳孚無所求,不求他有多愛,也不求他留多久,只求他在自己身邊的時候是開心的,但那一刻,她生出了所求心——愛一個人其實是在滿足自己的心念。

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,內心深處像是爆了一場地震。

從家鄉逃離後,她對自己的人生就不再抱有世俗的美好期望,她逃離了牢籠,也脫離了生活的正軌。

她擁有了自由,也嘗盡了孤獨。

既然人生從此不再被定義,又何妨為自己的心念換一個所在。

伊犁河谷初春的夜空那麽美,她的心卻在思念北京霓虹燈光裏的人。

“明天跟我去北京待幾天?”陳孚將人緊緊按在心口,輕聲地問。

“嗯。”

*

事與願違,隔天宋舟沒能去成北京。

安新彥的來電跳出來的瞬間,宋舟腦海裏冒出一種不好的預感,她下意識瞥一眼身旁的陳孚。

陳孚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機上,車窗玻璃放下來,晴好陽光在他漆黑眸中點的星光霎時暗了下去。

宋舟猶豫片刻,點了接通。

“舟舟,你還在伊寧嗎?”

“在。”

陳孚轉臉看向車窗外疾馳而過的街景,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覺用了點力。

“正好,有個事情要你幫忙,梁鴻家裏老人病重,他父母催他回去,我們這個團下午就會到伊寧,他買了晚上的機票回老家,接下來的行程就麻煩你代他跟我一起跑。”

宋舟下意識擡頭去看陳孚,陳孚剛好從窗外收回視線對上她的目光。他顯然聽見了電話裏安新彥所說的話,眸中暗火若隱若現,嘴唇緊抿,下頜線條繃得冷峻。

宋舟垂下目光,試圖找出可以拒絕的理由,“我10號有個團,你們這個團是到幾號?”

“剛好9號結束,不耽誤你下個團出發,我看過大家的安排,現在只有你剛好在伊寧,也剛好有時間。”

陳孚扭頭繼續看向窗外,手肘支著車窗沿,手掌虛攏掩著口鼻,一言不發。

宋舟一時再想不出還有什麽別的理由可以拒絕。

原本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,只要時間不沖突,有什麽突發情況同事之間互相補個缺很正常。

宋舟因為逃離老家,又一心賺錢,這種臨時任務她接得最多。

但此一時彼一時,此刻她正和陳孚坐在去往機場的車上,兩個小時後就要飛往北京。

安新彥又道:“我知道你難得有幾天休息時間,但現在情況特殊,我們這個團人數比較多,還有一個小孩兩個上了年紀的,我一個人管不過來,你來幫我搭把手,可以嗎?”

宋舟想了想,低聲道:“我過會給你回電話,可以嗎?”

安新彥楞了下,似乎意識到了什麽,忙道:“好,我們下午才到,不急。”

掛了電話,宋舟沈默片刻,擡眸去看陳孚,陽光穿過半擋在臉側的手指在他臉上飛速劃過一道道光芒,完美的側臉線條被虛化,陰影裏冷峻的下頜線依然拒人千裏。

“陳孚……”宋舟嘗試開口,卻又不知要如何措辭。

在一起幾個月這還是她第一次去北京,她如果現在說不去,陳孚必然勃然大怒。

但如果去了,安新彥就只能另外找人,一般臨時能找到的只有當地旅行社的短途導游。他們還剩六天行程,要深入喀拉峻地區,路途遙遠、氣候多變,若是找來的導游不夠負責或臨時退出,安新彥一個人會很難應付。

宋舟還未理清語言,陳孚已經叫司機靠邊停車。

車一停穩,陳孚立即推門下車,丟下冷冷兩個字,“下車。”

宋舟不明所以,跟著下了車,看見陳孚去了車尾,她跟過去,只見陳孚把她的行李箱拎出來往她跟前一頓,一句話不說,甩上尾箱蓋掉頭上了車。

宋舟心狠狠一沈,整個人仿佛突然往深淵裏墜,她本能地追到後排車門,雙手抓住車窗沿,“陳孚。”

陳孚唇線緊抿,胸膛重重起伏,他目光似火卻不朝她照射半分,只盯著前排司機,沈沈的嗓音自喉間擠出:“開車。”

宋舟緊抓著車窗不放,司機回頭看著兩人,面色為難。

陳孚擡手勾起車窗玻璃的升降鍵,依然目不斜視,諷刺道:“你去當你的菩薩,別攔我,我沒時間陪你虛情假意。”

車窗玻璃緩緩上升,宋舟雙手緊緊抓住玻璃,白皙纖細的手指跟著深色玻璃往上升,事發突然,她語無倫次地解釋:“陳孚,我沒有,我想去北京的,我沒說不去……”

車窗玻璃眼看就要合上,宋舟的手指依然死死扒著玻璃邊沿,似乎根本不在乎被玻璃齊齊切斷,陳孚猛然一聲吼:“松手!”

這一聲蘊含滿腔怒火,仿佛一記能量巨大的雷,震得宋舟下意識聽從指令松開了手,車窗玻璃在她松手的瞬間稍作停頓,隨即悶聲合緊了。

宋舟聽見陳孚似乎又對司機喊了一句:“開車。”

車身微震,車頭傳來發動機啟動的聲音,隔著車窗玻璃的陳孚身影漸漸往前,宋舟不自覺伸出手想去抓車門,卻又在瞬間停住,手在半空中懸著,與車身的距離逐漸拉遠,由慢到快,終至遙不可及。

濃烈的汽油味被風吹散,宋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有點反胃,手捂住肚子正想蹲下去,耳邊傳來萬向輪滾動的“軲轆”聲。

她擡頭,看見行李箱被風吹著從眼前跑過,似乎也想追隨載著陳孚的車輛而去,但沒滑出去幾步就磕到一顆石子,“砰”地一聲摔在馬路上,揚起一片灰塵,又很快被風吹散。

宋舟伸出去攔它的手頹然落下,一屁股坐在了馬路牙子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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